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锦衣长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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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六十四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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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杳杳顿时如坠云雾,这,这演的也太真了,也没人提前跟自己对个词儿什么的,她环顾四围,也没找到摄像机和导演,自己什么时候,演了个有词儿的炮灰,这片酬该怎么算,上回自己的词儿比这回多多了,虽说没演完,自己就跑了,只拿了三分之一的片酬,可这回怎么着也得比上回多吧,这下好了,房租有着落了。

    再熬一熬吧,熬到上了刑场,演完这场,就能结片酬了。

    陈杳杳安下心来,捧着白瓷碗,吃的津津有味,连声赞叹这剧组里的厨子手艺见长,这碗红烧肉做的简直是绝了。

    金陵城,西市上的铺子都纷纷关张,掌柜伙计们都涌到了刑场外头看热闹,指指点点,摇头叹一声可惜。

    直到被押上刑场的那一刻,陈杳杳还在回味方才那一碗红烧肉的滋味,她跪在大太阳底下,仰头望天,这太阳与昨日的一模一样,啊呸,她在心底暗自鄙视了自己一回,昨天的太阳不就是今天的太阳么,有啥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陈杳杳望了望围观的百姓,觉得这些人今日的妆化的着实不错,个个很有些古意,身上穿的头上戴的,灰突突的,像极了博物馆里陈列的那些。

    她想,这剧组是越来越阔气了,连群演的妆都上的惟妙惟肖。她不住的环顾四周,发觉有点不对劲儿,昨天刑场上围着的蓝色铁皮挡板不见了踪影,若她没有记错,刑场外头是一条街道,仿着民国时建的,平时用来拍拍民国剧,抗日神剧什么的,可,可现在却是条临水小街,一水儿的青砖灰瓦。

    她有点慌了,忙高高抬起头,到处看到处找,不但没有看到摄像机的影子,连精瘦的副导演和大嗓门儿的导演,也没看到,不,是这乌压压的人群里,没有一个穿着短袖裤衩的现代装,全是古装。

    这是怎么回事,陈杳杳扭了扭身子,终于明白了从醒来便如影随形的不对劲儿,是为什么了,她心里冒出来的心惊肉跳的念头,自己该不会是,穿越了罢。

    她挣扎了两下,如果不是拍戏,是穿越了,那是魂穿,还是整个人都穿了,如果是魂穿,是不是死了就能回去,那要是整个人穿了呢,死了不就是死了么,在没有确定这是怎么回事之前,她可不能莫名其妙的就被砍了头,万一真的死了,就冤死了,她想大声喊叫,奈何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,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。

    陈杳杳在马背上颠的头晕目眩,听着压在自己身子下头的姑娘,传来忍痛的闷哼声,她抬头看了谢孟夏一眼,这张脸生的不错,搁到现代,绝对是个完美无缺的古偶剧男主角,还是被虐的死去活来的那种。

    “哟,小丫头胆子不小,敢正眼儿瞧本宫,不怕本宫挖了你的眼珠子么。”谢孟夏挑眉笑骂,劈手就是一个耳光,落到陈杳杳脸上。

    陈杳杳被打的眼冒金星,这才想起来监斩官叫这个男子太子殿下来着,自古以来,能当太子的人,都是狠角色,她忙垂下头,还是别看了,好容易活下来,真被挖了眼珠子,就算能穿回去,也落了个残疾,多冤。

    谢孟夏的手从陈杳杳的衣襟伸进去,在她的锁骨上摸了一把,阴冷冷的笑了起来:“骨相不错。”

    陈杳杳缩了缩脖颈,若真是在拍戏,男主对群演动手动脚,能不能上个八卦小报儿。

    一路风驰电掣,陈杳杳根本没机会仔细看四周环境,没机会深究自己究竟身在何处,只是河水哗哗的在耳畔响过。

    片刻过后,谢孟夏在东华门外大声嚷了一嗓子,侍卫撒丫子打开门,放了这如狼似虎的一群人进来。

    进门之时,陈杳杳抬头,看了眼高悬的金匾,上头“东华门”三个字,她搜肠刮肚的想了半晌,想了几个有“东华门”这个地方的城市,可是都与眼下这个地方对不上。

    她转念一想,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几百年前,还是几千年前,沧海桑田,估计连石头都烂成渣了,还能有什么相似之处。

    风声骤缓,马匹在东宫宫门前停了下来,谢孟夏翻身下马,将陈杳杳和另一个姑娘从马背上掀下来,冲着早在宫门外等候的下人们抬了抬下巴:“扛进去,后面还有两辆车,都先关起来。”

    言罢,他一甩衣角,腾腾腾的就进了门。

    而陈杳杳还没回过神来,便头顶倒悬,被人扛在了肩上,穿庭过院,松了绑,单独丢进了一间黑黢黢的屋子。

    这屋内没有窗户,只贴着墙根儿搁了一张破床,陈杳杳在屋内转了一圈儿,又扒着门缝听了半晌,门外确实没了动静,她才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借着门缝斜进来的微弱光线,陈杳杳扒开衣襟,看了看自己左边儿的锁骨,赫然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浅青色,正是一朵青莲状的胎记。

    她蓦然跌坐在床榻上,木床咯吱一声,她喃喃低语:“这还,这还真是整个人都穿,穿过来了,这还,这还真不能死了。”

    确定了此事后,陈杳杳开始在屋里打转儿,盘算着怎样才能离开此地。

    谢孟夏抢了几十号方家女眷,其中还不乏又年轻有貌美的,他心情大好,撩起衣角,极快的穿庭而过,往内宅走去。

    说起来谢孟夏也三十好几了,虽说府里养了不少美婢,但不是抢的就是卖的,偏偏没有半个是正经迎娶的,他还是燕王世子的时候,谢棣棠就替他的婚事操碎了心,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掉,从他十六岁起,就开始相看名门贵女,相看到三十好几,正妻没娶上,来路不明的妾室倒是养了几十号,气的谢棣棠怒其不争的骂起来,再也不管他的婚事了,谁爱嫁谁嫁,没人愿意嫁,他就守着他那一屋子妾祸害去罢。

    谢孟夏这样的逆子,亲爹都不操心他的婚事了,他一个没了娘的,旁人自然也不过问了,从此没人管了,他乐的个逍遥自在,整日里呼奴唤婢的好不惬意。

    “殿下,属下查点过了,一共是四十三个,全是方家远亲女眷。”何云碎催一般跟在谢孟夏身后,笑眉笑眼的回禀道。“都是多大的。”谢孟夏头也不回的往前走。

    “有十三个没出阁的,最大的十八,最小的十三,十四个小媳妇,虽说都生过孩子,但最大的也才二十五六岁,模样也都还不错,剩下的都是些半老徐娘了。”何云脑子清楚,记性又好,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,只说一遍,他就能记得清清楚楚,说的分毫不差。

    “半老徐娘,风韵犹存的那种。”谢孟夏回头,骂道:“你昏了头罢,再风韵犹存,也是老了,看不得了,哪有小姑娘水灵,我收来干什么,当祖宗供着么。”

    何云打了个磕巴:“那,那要不都打发到前厅做杂活。”

    “做什么杂活,多十几张嘴,我不得养着啊。”谢孟夏不耐烦的摆摆手,继续往前走。

    “那,那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“都砍了罢,留着也没啥用。”谢孟夏道。

    何云一个踉跄:“都砍了,十好几口呢。”

    谢孟夏停下脚步,望着何云道:“是啊,都是人命哈,那要不,都赏你了,你领回家当祖宗供着。”

    何云踉跄着退了一步,连声道:“不不,不,属下,属下无福消受,要不,要不还是找个人牙子,发卖了罢。”

    谢孟夏微微挑眉,弹了弹指尖:“嗯,也好,还能挣点回来,以后是死是活也不是我的罪过了。”

    他疾行了几步,猛然想起些什么,回头指着何云,神秘兮兮道:“你,去,那个,把府里的歌姬舞姬都叫过来,跟她们说,今儿个我高兴,伺候好了,有赏,那个,那些方家的没出阁的和小媳妇,都洗干净,换上前几日我让人新做的衣裳,用晚膳的时候送进来。”

    何云心领神会的连连点头,转身忙活去了。

    陈杳杳揣着既来之,则安之的心思,在小黑屋里睡了个昏天暗地,何云踹门而入,都没把她吓醒。

    何云像看到什么稀罕物件儿似的,看了看陈杳杳,随即揪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到地上,笑道:“年纪不大,心倒挺大,睡得挺香。”

    陈杳杳睁开双眼,迷蒙的望着眼前之人,茫然的啊了一声:“什么。”

    何云也不多说什么,只是冲着身后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挥了挥手:“别跑了,别死了,送到混堂去。”

    混堂,陈杳杳曾跟着师父在南山上混了几年,名为修行实为保命,闲来无事时也翻看了几本没用的闲书,记得七修类稿里头有一句:“吴浴,甃大石为池,穹幕以砖,后为巨釜,令与池通,辘轳引水,穴壁而贮焉。一人专执……池水相吞,遂成沸汤,名曰混堂。”也就是说,这是要送自己去洗澡,洗干净了要干什么,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。

    她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架着,粗糙的大手十分有力的钳着自己的手臂,让她跑也跑不了,其实这两个人是多虑了,这会就算让陈杳杳跑,她也不会跑的,她没钱还不认路,能跑到哪去,只能是先出虎穴又入狼窝。

    这座宅院修的极有章法,园子里有层峦林立的太湖石,池水从石顶倾泻而下,池边有茂林修竹,芭蕉樱桃,沿着廊檐种了各色花木,修剪的极有风姿,而廊下挂了一排精致的鸟笼子,养着各色珍奇鸟雀,有不少都是陈杳杳从前那个时代已经灭绝了的。

    陈杳杳低垂着头,眼光飞快的掠过园中的一切,暗自唏嘘:这位太子爷还真是挺纨绔的哈,难怪会干出当街抢女囚的事来,干了还没人敢管。

    一丝一缕的白烟儿从紧闭的门窗逸出来,推开混堂大门,一股热浪扑面而至。

    混堂里已经站了二十几个姑娘,分立两边儿,而陈杳杳站在最后面,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一切。

    一个年长的婆子点了点人数,见人都到齐了,便挥了挥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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