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惊天剑主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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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九十七章 给孤一个交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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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好时光,陵州虽乱,也有行人选择于此踏青郊游。

    有二人结伴同行,走在前头的那女子峨眉衬螓首,眼眸明亮,一身浓绿衣裳,说不出的俏丽。少年跟在身后,背上负有行囊,倒活似一奴仆小厮。

    待到峰顶处,二人终于是停下了脚步,选择在一巨石之上休憩。

    楼兰心情有些不好,因为他能感觉到,小仙女的心情极坏。自从进了这陵州,越往陵乐江深处走,小仙女变得越发的沉默寡言,不仅没了笑脸,就连东西也吃得极少,哪里还有先前没心没肺的洒脱模样。

    脱下行囊,楼兰小心地从怀中拿出糕点,解下腰间水囊,说道:“小姐,吃点东西吧。”

    其实,楼兰哪里干过这等伺候人的活,倒是小仙女偶有一次说起,想尝尝当大家小姐的滋味。而贵为盗中翘楚的楼兰,本着一切为了小仙女开心的原则,极为懂事扮起了小厮,不得不说,情之一字,害人匪浅呀。

    小仙女脸上愁云笼罩,轻轻摇了摇头,依旧是不肯说话。

    楼兰倒是更加郁闷了,这是闹的哪样呀?

    行囊被打开,少女拿出了一个香炉来。楼兰倒是想帮忙可是还未走近,就被少女伸手制止。于是,楼兰只得愣在原地,束手无策。

    眼看胙肉,酒水等被一一摆放整齐,俨然成了一个祭台。楼兰哪里还不明白,小仙女这是在祭奠亡人呢。

    燃香,扣首,敬香,待到少女沉默地做完这一切,眼中泪意点点,泉水汪汪,更加楚楚动人了。

    楼兰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,他走上前去,问道:“小仙女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你能说与我听听吗?”

    一物降一物,而能让楼兰如此嘘寒问暖,体贴备至的,恐怕普天之下,只有小仙女一人而已。

    少女轻咬嘴唇,瘫坐在原地。

    楼兰心里气得直跳脚,可脚下却不敢有丝毫重响,只得来回踱步,手中扳指也迅速回转了起来。

    突的,一道悠扬琴声响起,其后,琴声越发清晰,节奏越发鲜明。楼兰气不打一处来,恨不得将那弹琴之人揍上一顿。他走到悬崖旁边,倒是着实被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悬崖之下,陵乐江上,大大小小的船坊不下百艘,盘踞在当中处,是一条挂着金意楼招牌的龙骨大船。

    乐声起,琴瑟终于一起出场。

    转轴拨弦三两声,曲调未成亦有情。哪得乐师千百奏,一枕黄粱扑卷来。

    琴与瑟皆轻快,似廊下风铃。楼兰的思绪也飞到了远方。

    花间蜂蝶戏,隐隐见两个孩童的神童,浑然无烦恼。那日,稚子共骑竹马来,那日,孩童绕床弄青梅。

    直道是:琴鸣瑟和,交相融洽。

    同居阡巷里,两小无嫌猜。竹马绕青梅,约莫如此。

    其后,琴瑟共和鸣。

    琴急瑟促,直若大珠小珠落玉盘。琴缓瑟慢,偏若细雨微微春风低。

    潺潺溪水,片片竹林,隐隐可见少年少女相对而坐,一者低眉,一者信手,急急切切缓缓舒舒续续,恍若时光不老。

    情窦初开,女子心事难猜量,琴声消,瑟声更难捉摸。嘈嘈者若急雨,切切者若私语。皎皎者,笑若黄莺出谷。泪凄凄者不言,尽藏心间。

    山有木兮,木有枝。心悦君兮,君不知。

    琴声折顿,二者错杂,似难成曲。许久之后,琴瑟声终平。

    亭宇楼阁,鸳鸯戏水。歌台暖香,春光融融。情相投,意初合,朝歌不知夜弦。

    一朝说不尽心中事,一日更诉不完衷肠。

    赠君红豆,南国相思物,妾自顾盼。只恨时日短,恨不得长相厮守。

    瑟幽,妾有意,琴扬,郎亦有情。

    有佳人兮,见之不忘。一日不见,思之如狂。凤飞翩翩兮,四海求凰。遑论天造地设,今生只要一个你。

    只愿君心似我心,定不负相思意。

    琴瑟共和鸣,一曲凤求凰,此身许卿终不负。

    于此处,琴声一改之幽细,变得恢弘。

    居高楼,受拜敬,亭下三千尽低头,亭中日月都一樽,再无左右。

    春风得意,骑白马,一日观尽长安花。

    看他二十年不平意,一朝扫尽,天下风流皆看之。

    大好江河近在眼前,漫天星辰也伸手可摘。

    男子垂于殿,身前尽是欢庆。

    正可谓是:殿前欢,须得意。功名利禄皆在手,恨不得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。

    且看此间得意处,江中万条鱼儿跃出水面,蔚为壮观。林中鸟儿争相鸣唱,杜鹃啼血不为悲,黄莺出谷但争欢,两岸猿猴攀树长啼,极尽欢愉处,隐隐与琴声交相辉映。实则举天同庆。

    船坊之上,先前两幕的乐师稍微停歇,看得鱼儿拍船,鸟儿盘旋,都是满脸震惊。这欢愉太过,第四幕的寥寥明月该如何收场呢?

    “师尊,这……”有一弟子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急。”师大家微微一笑,似乎早就知道这般情景。

    第四幕应声而至。不得不说,师大家的技艺高超。那弦弦掩抑声声低,琴声却比之前还要有张力。双手操持有度,轻拢慢捻抹复挑,极尽琴声的变化。

    其声壮,铁骑突出,刀枪出则见血,嘶鸣若败;其声幽,秋日至,落花流水溶溶,无可挽留;其声冷,冬日冰雪,泉水冷涩,恰若空响,其声高,似风清月朗鹤唳空;其声低,似听秋风诉语,孑孓亦茕茕模样。

    另一旁箫声附和,意境初成。

    双燕复双燕,双飞令人羡。雏尽巢亦空,憔悴一身在,双飞难再得,伤我寸心中。佳人已去,徒之奈何。

    鱼儿停止了欢愉,而鸟儿也停止了欢庆,杜鹃由喜转悲,啼血不止。两岸的猿猴也纷纷闭上了嘴巴。

    这便够了,师大家停下了手底的动作,任由那箫声演奏。任凭那后生再如何动人,也只能为自己做嫁衣。想到得意处,师大家开口笑道:“今日一曲,好叫天下人知晓,如今又有我师岳可称圣。”

    一番弟子纷纷祝贺,恭维声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偏偏此时,本该平淡处,再起一道琴声。

    众人脸色一变,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乐师竟敢搅了师尊和金意楼的大事。庞承二话不说,直接出船,他咬牙发誓,一定找到那人,将他千刀万剐。

    四弦一声如裂帛,别有思愁暗恨生。

    “倒是有些意思。”听得那人弹奏古曲凤求凰,师大家笑意不减,丝毫不担心,不过是一妇人女子之曲,不足成事。

    琴动三四声,偏生拨弄无数人心弦。

    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

    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,正梳妆。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冈。

    五指勾勒,四弦渲染,而肠断处,江面却是另一般风景。

    两岸猿声不再洪亮,只是啼哭长啸。山中野兽垂泪,老虎更是松开了手中的猎物,哽咽着,最后也是一声长啸,响彻山林。其声者,啼血长嚎,不一而足。

    飞禽心死,翅膀也已经倦怠,江上飞鸟纷纷落入水中。

    再看那水中鱼儿,再难见踪影,纷纷自沉至江底。

    古语有云,哀莫大于心死,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再看那草木本无心,垂怜尽失色。

    这声音再无章法。

    而到这等地步,哪里还需要章法?

    船上护卫无不抹泪,舫中乐师尽数青衫湿。哀嚎,哽咽,长哭泣,更无一个是事外人。

    待到众人回过神来,东船西舫悄无言,飞鸟在天鱼在水,哪见江心失魂人,只见江上两岸数十里,一眼玩去,草木枯残,哪里还有半点春天的影子。

    曲星忧神色憔悴,事实上,刚才他箫声符合,本已入意,后来,琴声降临,他陷入一片死寂悲哀中,难以自拔。若不是自己师父出手,他恐怕会心脉尽断而死。

    轻轻擦去嘴角血丝,曲星忧朝师父澹台灭明一躬身,表示谢意。片刻之后,曲星忧开口问道:“师父,这弹琴之人到底是……”

    澹台灭明神情肃穆,良久之后,幽幽说道:“普天之下,除去那位,还能有谁呀?”

    曲星忧愕然。

    澹台灭明看着床上已经逝去的李荷载,陈年往事一一浮现在心头。

    当年他四处学艺,齐尺两家家主何其贤良,对他这后生晚辈,也是毫不藏私。等到自己知晓那件惨事,已然是晚了。不然,他无论如何都会保下齐尺两家的一些弟子。

    可叹,那李家为了伏魔琴,不惜与他人合谋,害得尺家和齐家满门皆灭,当然,那当中未必没有断绝乐圣传承的意味。后来,那人一怒之下,上门杀人,毫不留情,使得偌大的李家仅仅只留下了年迈的李鹤载与一小儿。

    恐怕一切是为了今日吧。李鹤载在琴声中死去,仅留下一纸书信,而乐圣当然就传到了那位的身上。

    只是,刚才那明月寥寥,若不是他极力抵挡,恐怕也会如曲星忧那个痴儿一般,哭哭啼啼,掩袖长涕。

    “不愧是齐家的子弟呀。”澹台灭明在心中加了一句,“都是怪物呀。”

    庞承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何许时候,但是,此时他眼角的那些晶莹水珠流到嘴角,分明的咸味在告诉他,他留下的是眼泪。

    喜极自可泣,悲中涕泪流。七尺男儿的他警告着自己,自己没有流泪,只是被风沙迷了眼睛。他更没有想到那个身份卑微的女子,只是,这次回去,要对她好些罢了。

    庞承走回商船,发现师兄弟也没好到哪去,个个哭得如丧考妣,还有一个弟子用头一个劲撞着柱子,嘴里胡言乱语着。

    师岳师大家自然不会这么狼狈,他呵斥道:“一个个哭哭啼啼,成何体统,赶紧给本大家止住。”

    庞承分明看到自己的师父不仅是眼眶通红,袖子也湿了小半截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山崖之上,楼兰终于是回过神来,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容,莫让身后的小仙女察觉到自己的狼狈。

    可惜,他忘了,他袖子上的鼻涕眼泪,早就是一塌糊涂。哪里还经得起他人细看。

    楼兰转过头来,刚要问话,是何人有这么大魔力呢?岂料,回头就看到小仙**一脸的怒容,眼神里满是怨恨。

    自己可没怎么样她呀,楼兰的心里一阵寒意四起,可看到小仙女眼中似带泪,他心底兀自一痛。

    少女声音嘶哑,问道:“楼兰,你敢杀人吗?”

    听闻这话,楼兰一惊。小仙女半月不说话,一开口就要杀人。他下意识地拒绝道:“那可不敢,杀人的事,我没把握的。”

    没等楼兰的话说完,小仙女转身就要走。

    楼兰赶忙补充道:“不过,为了你,我愿意试上一试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,随我来。杀了那个负心人。”少女的声音

    什么?负心人?楼兰心底的怒气也涌了上来,有人敢辜负小仙女?这一次,他真的想要杀人了。

    “负心人在何处?”

    少女一指江心龙骨大船处,说道:“便在船上最高处。”

    楼兰咬紧牙关,凶相毕露,立马加快脚步,沉默下山而去。

    龙骨大船之上,一袭粉衣安坐,另有白衣女子伺候一旁,青衣女子跪在甲板之上。

    江上人鱼鸟兽皆有悲有泪,偏偏他一人毫无影响。好似,众人皆醉,只他独醒。

    他便是刚才的抚琴之人。身后的白衣女子也已经恢复了正常。

    青衣女子瘫倒在地,模样凄楚,哪里还有当时生人勿近的高冷。

    粉衣男子轻轻一挥手,淡淡道:“情深如此,你且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奴婢错了。奴婢不想离开主人。”青衣女子叩首道。

    “良人当归即好。”

    而白衣女子知晓主人决心已定,上前扶起青衣女子,柔声道:“此去,莫生牵挂,今后要好生活着。切莫辜负主人的一番心意。”

    “我让王管事准备了一些金银细软,他会派人送你回去。若是你心底仁慈,杀了那恶霸恶仆就好。不过,要知道,冤冤相报何时了。若是你心性坚韧,不妨手段再强硬些。”

    “姐姐也没什么好送你,权当这些话儿是赠言吧。日后找个好点的人家,相夫教子。将前些事都忘了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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