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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死我也不上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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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兴无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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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半面秋风扫落叶。

    白决稍做思索,大约是觉得自己如若不吃个馒头便会直接饿得横死当场,就横下决心动作麻利地伸手,拐出一个馒头叼着,又一手抓着一个地转身就跑。

    翻墙落地,熟练非常。

    然后,他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头,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,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,怕是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儿了。

    白决愣住了,叼在嘴里的馒头差点没掉下来,但他还是及时捞住了这个馒头。

    这什么情况?

    几个意思?

    他一边嚼着馒头,一边试图冷静道“诸位乡邻,你们这是要干什么?”

    打头的拄拐老爷子,眯眼细细地打量了白决一会,忽然举起拐杖,大喊一声“拿下!”

    乌泱泱的人群涌了过来。

    束手就擒的白决很容易地被“拿下”了,并且四肢都被绑了起来,挂在扁担上沿着荒径颠簸地被两个青年向什么地方担送去。

    仙道规矩,如非必要绝不可以对俗世之人伤害万一。

    白决一手按住被角,一手扶着馒头,依然镇定自若地闲想到此地鬼气森森,百姓却行动如常,也不知是何等妖邪,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究竟够不够它塞牙缝。

    荒郊野岭,衰草连天。白决被挑在担子上晃晃悠悠,看着眼前倒置的不毛之地,心里奇道这地方好生稀奇,极阴极煞,居然也不见个修士来占山为王?

    朔风一吹,暗暗的天顶那一片火红叶云萧瑟地飘落。

    白决诧异地扭头,终于看见了一颗冠盖遮天的枫树。

    刚刚还在奇怪,正主这就来了。

    白决使劲儿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随行看护的小伙儿,低声道“这树怕不是成精了吧?”

    小伙面黑,瞪了白决一眼,道“你才成精!你全家都成精!这是神仙!神仙!你个破烂户儿!”

    到底是神,还是仙?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一阵妖风卷来几张红叶,全都糊在了被数落得懵住的白决脸上。

    这样一棵妖树都能成神成仙,他也不用辛辛苦苦攒什么功德了,回头找个坐地修炼便是,哪里还要腆着脸四处坑蒙拐骗忽悠来那三千功德?

    “行行行,神仙,你说什么就是什么。不过,话说回来,这是哪里……”

    小伙儿看个失心疯似的看着白决,好在白决改修功德道多年,脸皮端得比城墙厚,只把那清凌凌的一双眼睛反盯着人家,极为自在。

    阅人不多的小伙儿哪里见过这等无赖人才,脸皮一红,语无伦次地道出了此地何处,竹筒倒豆子连上百年的旧事都吐露得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此地名为兴无,是个村落。方圆百里属于桃源县,乃是乌川河畔有名的贫苦之乡。乌川自不周群山发源,大部分水域都在青洲之南,已经快要到了宁洲地界。

    因着藏风聚水的天赐灵势,桃源一带四季如春,满树桃花年开六度,可正是因此桃源本也是最不利民生之地——光顾着开花了,不结果哪成?是以此地百姓每日不过是勉强糊口,赚个性命罢了。

    更无奈的是,百年前有魔道修士相中此地,欲清地立派。限那些宁愿忍受贫瘠也不肯背井离乡的乡民十日之内离开,届时若是还滞留在此,格杀勿论。

    白决啃着馒头,心道这个来的魔道大爷还算是好脾气的,要是来的是万尸鬼宗的那些邪魔外祟,啧啧,直接锁场放尸傀儡。别说小命了,全尸留不留得住都是个问题。

    谁知道第十夜,星陨碧野,恰在兴无落定。

    次日一见,青枫如玉,高耸入云,十里同天。

    那魔道来逞凶,却被凭空降临的“神仙”衣袖一招,收了!

    原本抱定主意,一家人在故土等死的百姓见到这场景,连呼“神迹”,行跪拜大礼,恨不得五体投地。

    也是在这些百姓殷殷切切的挽留下,感动了“神仙”,才让他长留此地,没有回归天庭。

    白决听毕默默地思索着,这戏码怎么就这般耳熟?

    除了留下做驻地仙的这段,活脱脱一个功德道赚功德的套路啊!

    至于什么神仙后来指引百姓採枫叶熬糖浆养家糊口,功德无量,立祠受香火,统统都被白决暂且放到了脑后。

    莫非,这还是个同行?

    白决张口欲要再问那小伙,声音却被一群从后方半路追出来的人给淹没了。

    众人回头一看,好家伙!举锄头的怒目圆睁,扛大刀的满脸横肉,还有什么钉子耙子,更厉害的是抬着一大盆黑狗血来的。

    怕是民间捉妖也就这阵仗了。

    “你们干什么!”拄拐的老爷子被人从队伍前端给背了回来,气的吹胡子瞪眼,脸红脖子粗。

    人群呼啦啦散开,一个鼻青脸肿的大汉从里头冒了出来,挺胸鼻孔朝天道“吴老爷子,我们这是来替天行道呢!”

    “你替什么天!行什么道!”老爷子朗声道,“这里是枫神兴无地界,哪里容得你们停钟人放肆!”

    白决眯了眯眼,却又骤然双眼圆瞪,有点小小的意外。

    来的这个打头汉子不是别人,正是昨日追债的三人之一。

    只见那汉子将手一指,对着人群中的白决冷哼道“这个邪祟,他昨日因债务口角怀恨在心,假借卜算之名咒我大哥二哥有血光之灾,当夜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,取了我大哥二哥的性命!这等伤天害理之辈,莫非吴老爷子还要包庇不成?”

    天上下起了红叶,纷纷扬扬,迷了众人的眼。

    白决所用的卜算之法,只是个大路货,随便扯个正经的散修来十之捌九也是一样的结果。

    改修功德道多年,白决自问什么脾气都已经磨得一干二净,这会子心上却忽又生了些波澜。

    于是他抖了抖手,吹口灵气松了麻绳,在扛扁担、随队小伙儿们惊诧不已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整了整衣襟,把满手的馒头气味一甩,拂开众人,挤到老爷子跟前,对着那打头的汉子,对视一板一眼道“你兄弟仨蒙难,在下深表同情,但这事儿确实与我无干。清者自清,我只问你一句,兄弟,你昨日是如何逃过一劫的?”

    这吴老爷子瞟了白决一眼不知何故,居然非但没有追究白决擅自脱逃,还帮了一句“钟祥,你倒是说说看,柏自在如何害了你兄弟?既然他害了你兄弟又如何能让你知晓?让你知晓后又如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了结了你?”

    钟祥自以为隐蔽地看了一眼人群后的一名叉腰悍妇,他本想寻个商量,可白决是谁?能漏过?

    白决顺着钟祥的视线看去,见到一个寻常的村落妇道人家,腰臂结实,丰臀。

    他揶揄地一笑“兄弟,怕不是受你娘子教唆了这番言论吧?”

    在众人耳中,白决这话不过是句无伤大雅的玩笑,谁知道这钟祥脸色一变,像是急于掩饰什么似的,大吼道“你不要胡说!我媳妇也是你能瞎扯的!你个妖道!还我兄弟命来!”

    说着,钟祥举起柴刀就劈向站在他面前的白决。

    “住手!”吴老爷子急了眼,但出声归出声,没哪个恰好在旁边的人来得及拦下那柄雪亮的柴刀。

    托柏自在的福,白决得了一副扶风弱柳的身子,用屁股修仙也就罢了,躲这一刀也是危急。

    幸亏他久经险阻,瞬时反应,侧身避让刀锋,还抬手一指点出正中钟祥的虎口。

    钟祥还没停住走势,柴刀已经飞得老远。

    一声惨呼。

    众人回头,那柴刀竟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砍在了钟祥媳妇的肩膀上!

    原本离那妇人近的几个小儿登时后退几步,脸吓得惨白。

    吴老爷子皱眉,柏自在是个体弱的后生,自打他来了他们兴无落脚,就没见他干过什么重活。怎么会有这等本事?

    今日这事见了血,怕是不能善了了。但“神仙”有吩咐,不能让“柏自在”丢了去,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试一试淌这趟浑水。

    “钟祥,你这可是当众行凶!”

    “诶呦喂,吴老爷子!明明是这柏自在被猪油蒙心下了狠手!啊,疼死我也!”钟祥媳妇捂着肩膀上深见白骨的伤口,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里汩汩地流出,她满脸的恐惧害怕脸都拧成了麻花。

    白决却不曾看那妇人一眼,只是一昧盯着钟祥。

    钟祥的脸上无光,灰败,看见自家媳妇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,不仅不动容,反而暗暗地透露出欣喜之意。

    稀奇,实在是稀奇。

    两村的人闹做一团,剑拔弩张,随时都可能上手打起来。

    吴老爷子叹了一口气,寻着白决这个软柿子祸首,和稀泥道“想必柏兄弟也不是故意的,柏自在!你快来跟人认个错!”

    白决扫了那名看起来凄惨极的妇人一眼,上前一步,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,张口就是“对不住,钟兄弟,在下就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原本要按戏码反驳的钟祥舌头立马打结,这、这也欺人太甚!简直是厚颜无耻!

    连兴无村的一干人准备好了的说辞都被强行堵了回去,老爷子心头一塞,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。

    白决笑眯眯地接着道“这位可不是钟祥的媳妇,既然不是钟祥的媳妇,我为何要向他认错?我确确实实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停钟村众人中一名性情风风火火的老婆子听了,指着白决的鼻子就开骂“你个小兔崽崽!老娘……”

    “哪里有你这样的人?不认错也就罢了,还这般无赖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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