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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唐不良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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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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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咦?

    还是慢了吗?

    失去重心的身体,重重跌在地上,剧痛此时方才袭来。

    这个唐军中坚韧的汉子,下意识惨叫出来。

    “二郎!!”

    一旁发出一声如猛虎般的咆哮。

    一个浑身浴血,看上去脑袋出奇大的唐军士兵,半跪在地上,怒吼着,一箭射出。

    咻!

    阿古扎儿大骇,百忙中一闪身。

    只听突地一响,大腿一麻,一下子跪倒在地。

    “可恶的唐狗!”

    阿古扎儿怒吼着,伸手想去拔剑,但一碰,脸色立刻大变。

    箭头的倒勾咬着肉,一碰就钻心的疼。

    “头人!”

    身边已经有突厥狼卫涌了上来。

    阿古扎儿心下略松,脸上露出狞笑。

    狠狠一刀向着摔倒在地的郑二郎斩去。

    “二郎!!”

    曹大头惊怒交集,伸手摸箭,发现箭壶已空。

    噗哧~

    弯刀划过郑二郎的咽喉。

    停了数息后,血雾才喷出来。

    郑二郎的眼瞳开始涣散。

    曹大头大吼着,抛下弓箭,拔出腰上横刀,低俯着身子,几乎是手脚并用的越过尸堆,向着阿古扎儿猛冲过来。

    他与郑二郎在疏勒城当兵,名为队友,情同父子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,郑二郎在陇右有个家。

    家里的小娘子,年方七岁,正日夜盼着郑二郎回家。

    原本说好了,守完今年,就可以回去了。

    他的轮值时间就到了。

    可是,可是……

    “二郎!”

    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水,一股愤怒至极的力量,令曹大头冰冷的身体突然燃烧起来。

    他恨不得死的是自己。

    恨不得能代替郑二郎。

    “不要死!不要死!!”

    狂怒的挥舞横刀,头脑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只有眼前的血雾不断喷洒。

    等他回过神来,发现自己已经抢在了郑二郎身边,正拚命捂着他脖颈的伤口。

    那些挡路的狼卫,已经被愤怒的他斩为两段。

    “活下去,活下去!回陇右,我在长安有处宅子,你跟我一起,你带着郑小娘子……不是说好了,要一起回去吗?不要死!”

    曹大头仿佛恶鬼般狰狞咒骂:“你答应过我,一起回去!你死了小娘子怎么办?醒来啊!”

    手捂着郑二郎的脖颈,却无法捂住不断流出的血水和生命。

    郑二郎的身体渐渐变冷。

    连同他的眼瞳也开始扩散。

    “啊~~~”

    曹大头痛苦吼叫,却奇迹般看到,郑二郎的嘴唇嗫嚅了一下。

    身体都冷了,是如何能说话的?

    曹大头赶紧把头贴上去:“说话!不要死,你能听见吗?和我回去,回去见郑小娘子!”

    “大头……”

    一种漏风的嘶嘶声,带着游丝般的声音,钻入曹大头的耳朵。

    “替我……照顾女儿。”

    “不!要照顾你自己去,我不替你背这口锅!你给我站起来!郑二郎!二郎……”

    曹大头的呼唤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他伸手摸了摸郑二郎的脖颈。

    脉膊没了。

    “小心!”

    身边突然一声大吼。

    一个壮如牛犊般的男人,扑了上来,抱着曹大头翻滚到一边。

    “你做什么!”

    曹大头怒吼着,将那人掀翻到一边。

    这才发现,抱着他滚开的是牛六郎。

    方才若不是牛六郎抱着他,现在已被突厥人给杀了。

    那个杀了郑二郎的突厥人,正在方才站立的地方,捂着腿上的箭伤,两眼血红的瞪过来。

    脸上凶戾之气,像是真正的饿狼。

    “杀!”

    曹大头从地上抓起一把长枪。

    牛六郎一手执盾,一手拿着横刀,站在他身边。

    都是多年的兄弟,无须多言。

    郑老大的仇,必报!

    这突厥人,必须死。

    无关大唐与大食,无关乎突厥人还是大食人攻陷龟兹城。

    此时,此刻,只是两个大唐男人,为了心中的义气。

    要与突厥人做生死搏杀。

    要么突厥人死。

    要么,大家一起死。

    牛六郎当先一步踏出,口中发出牛吼声。

    他是队中的力士,也是全队的肉盾。

    方才若不是他爬起来慢一点,或许还能救下郑老大。

    牛六郎心中满是悔恨。

    怒吼着,用手里的大盾撞向突厥人。

    几名挡在前面的狼卫,还来不及发力,便被牛六郎巨大的力量,撞得从城头飞出。

    阿古扎儿见势不妙,顾不得腿伤,早已翻滚开去。

    手里的弯刀丢了。

    顺手在地上捡起一柄唐制的铁锤。

    铁锤与骨朵,都是战场上的重兵器,也是最适合他发挥个人力气的武器。

    阿古扎儿脸上浮出狞笑,见着牛六郎转身冲上来,单足腾空跃起,手里的铁锤狠狠砸向牛六郎。

    铛!

    一声刺耳大响。

    牛六郎竟吃不住力气,被砸得单膝跪下。

    头脑一片晕眩。

    他这才记起来,自己也在城头激战了一日,早已脱力。

    而且有半日水米未尽。

    阿古扎儿大声咆哮着,挥捶冲上。

    唰!

    曹大头就在此时,突然自牛六郎身后闪现。

    手中的枪,如毒蛇般一吐一缩。

    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。

    这一枪,仿佛郑二郎附体,刁钻到极点。

    一枪正正刺入阿古扎儿的小腹。

    这头突厥的凶狼发出震天的吼声。

    手里的铁锤跌落,伸出带血的手,狠狠抓住枪杆。

    血红的双眼,死死瞪着曹大头。

    下一刻,牛六郎大吼一声,手中横刀挥出。

    将阿古扎儿丑陋的头颅斩下。

    “郑老大,我们替你报仇了!”

    牛六郎喃喃道。

    曹大头提起阿古扎儿的首级,刚想去寻郑二郎的尸首。

    嗡~

    天空一暗。

    吐蕃人的箭雨,再次坠下。

    箭雨之后,城头不分敌我,全部失去声息。

    无论是突厥人,还是唐军,全被钉死在城头。

    “杀啊!”

    “冲上去冲上去!”

    突厥语大声呼喝,凄厉如狼。

    后续的突厥人被各自首领以刀枪逼迫着,源源不断的顺着云梯涌上城头。

    “将军!”

    一名被人抬下来的唐军士卒,一只眼睛插着箭矢,血流满面。

    不知哪来的力气,在看到一员沉默唐将走向城头时,伸手一把抓住将军的手。

    “死了……今日守城的五百兄弟,全都死光了,将军……小心。”

    身穿残破铁甲的大唐将军,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。

    拍了拍对方的手:“我会的。”

    士兵听到他答话,像是松了一口气,手指一松,顿时晕厥。

    那唐将向身边士伍道:“把伤兵妥善治救,能动的还有多少?随我上城防务。”

    “将军,我们去就成了,您……”

    “少废话。”

    郭待封粗暴的打断对方:“这局面,大食人和突厥人在跟我们玩命了,本将不上,怎对得起这些死去的弟兄?”

    校尉身子微震,向着他叉手:“喏!”

    接着又道:“本部预备队原定五百人,实有三百人,愿随将军守城。”

    原本一个折冲府下府八百人,战了一月余,减员至五百。

    这几日下来,就只剩下三百。

    当真是骇人的伤亡率。

    郭待封深深看了校尉一眼:“跟我来。”

    城上时不时响起巨石轰响。

    还有敌人箭雨不断洒下的声音。

    对于这些危险,郭待封恍若未觉。

    有的人活着,他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对于想做大唐名将,想做一番事业的郭待封来说,他在怛罗斯兵败的一刻,就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每到夜里,眼前仿佛晃动着无数张脸。

    一张张或熟悉,或陌生的脸庞。

    都是大唐的将士。

    一个个或凶狠,或凄厉的声音,都在向他大喊:“你为什么遵薛礼的军令?为何?”

    “我们都死了,为何你还活着?”

    郭待封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他是大唐名将郭孝恪的儿子。

    早早得裴行俭看中,提拔至左豹韬卫将军。

    也曾追随苏大为,在征突厥,征吐蕃时,立下汗马功劳。

    以他的战功、出身、经验,原本绝不可能有任何失误。

    更不可能不遵军令。

    但他偏偏这么干了。

    这一生,他唯一一次孟浪,唯一一次,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。

    鬼使神差,鬼迷心窍。

    一次,便万劫不复。

    人生没有后悔药。

    所有的家族荣光。

    父辈的荣耀。

    在兵败的一刻被葬送。

    那段时间,他总是睁着眼到天亮。

    怀疑活下来的士卒在背后偷偷咒骂自己。

    怀疑死去的人,在泉下,也在诅咒自己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不去死?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还不死?”

    “你愧为大唐将军!”

    “你对得起身上的明光铠吗?”

    无数的声音交织在头脑里。

    痛苦如毒蛇般啃啮着内心。

    “随我来。”

    郭待封面无表情,手握着横刀,率领最后一支预备队,登上龟兹城头。

    他知道,裴行俭手上已经没有预备队了。

    若自己这三百人打光。

    剩下恐怕只有裴行俭和薛礼亲自上城守护。

    “就让我战死在龟兹城头吧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或许内心会好受一点。”

    郭待封暗自想。

    隆隆隆~~

    龟兹城中,战鼓突然响起。

    这是唐军出击的战鼓。

    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鼓声了。

    刚刚登上城头的郭待封和三百预备队,人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。

    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
    一队唐军士卒冲上城头。

    看衣甲,当是裴行俭身边的亲卫。

    原本他们有一百人。

    但是上次为了堵住城墙垮塌的豁口,折损了大半。

    现在裴行俭身边大概只有三十余人。

    大多都是裴氏子弟。

    追随裴行俭戎守西域,打熬军功。

    为首一人,郭待封记得名裴让,乃是裴行俭的子侄辈。

    “郭将军。”

    裴让气息微喘:“大都护有令,开城门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郭待封和身边的唐军士卒下意识瞪大眼睛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
    一片哗然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打开城门,是要放大食人进来吗?

    数千唐军能苦撑到现在,全靠城墙之利。

    若是城门洞开,以大食人的兵力,唐军瞬息便被吞没。

    这并非单兵战力的问题,纯粹是数量级上的差距。

    “薛将军要出城。”

    裴让急道。

    郭待封面容微变,似乎想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但是他没开口多问。

    挥手下令道:“开城,为薛将军壮行。”

    手下校尉叉手应喏。

    似乎所有人都明白,有薛仁贵在,是绝不会放那些大食人冲进来。

    薛仁贵,是大唐最凶猛的猛虎。

    “各将士,准备好弓矢,一会我们替薛将军开路。”

    “喏!”

    盏茶时间后,伴随着阵阵绞盘机括的声响。

    正在疯狂攻城的突厥人惊愕的发现,龟兹城门,正在缓缓打开。

    已经准备亲自上阵攻城的阿史那屈度面露狐疑之色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唐人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没有人能回答他。

    攻城的突厥人,早已有人冲向城门。

    抢门!

    这是突厥人的作战本能。

    曾经有一个黄金的时代。

    只要突厥人出战,中原人便只能龟缩躲在城里,希冀以那道墙保全性命。

    所有突厥人都明白,只要冲破这堵墙,冲入城内,便可以自由的烧杀抢掠。

    掠夺的本能,早已融入血液里。

    这是狼性。

    狼天生要吃羊。

    “冲啊!”

    “冲进城门!”

    一群突厥人已经顾不上什么阵型了,发出亢奋的吼声,如涌动的狼群疯狂的冲向城门。

    开始还有些谨慎。

    待顺利入城后,顿时大喜过望。

    没有埋伏。

    没有机关。

    就这么简单的入城了。

    “城破了城破了!!!”

    无数狼一样的欢呼吼叫着,直冲上天。

    阻挡突厥人和大食人一月余的龟兹城,居然就这么被冲破了。

    踏踏踏~

    突然,一阵沉闷的敲击声,进入突厥人的耳中。

    那些冲入城的突厥人惊愕的发现,在城门另一头,在长长的大道尽处,不知何时多出一队骑兵。

    大唐玄甲精骑。

    当先一员大将,一身血淋淋的明光铠。

    由于被血溅得太多,金色的甲胄已经被血涂成暗紫色。

    马上的薛仁贵一脸冷漠,拉下覆面狰狞鬼面。

    轻夹马腹,左手执枪,带着身后的一百唐骑,向着涌入城门的突厥人,提起马速。

    踏踏踏~

    巨大的马蹄,敲击着地面。

    战马打着响鼻,喷出白色的气雾。

    这一队唐骑,面具狰狞,仿佛自地狱杀出的魔王。

    “是薛仁贵!”

    “是薛仁贵!!”

    “薛仁贵来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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